第 77 章-《窈窕美人(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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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中冷得有些真实,他也不清楚身在何地,但是有了这个猫身,他动作反而更矫捷了一些,轻易就从已经破了洞的窗户纸里进入了一间废旧的房间,站在墙上往外看,雕梁画栋,似乎是钟鸣鼎食的人家,但往里面看,却寒酸破旧,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然而当他真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地上躺着一个秀发凌乱的女子,这样冷的天气,她瘦削纤弱的肩膀却半露着,露出了内里略显苍白的肌肤。

    空气里有让野猫兴奋起来的淡淡血|腥味。

    河间郡王觉得这个梦实在是有些大不敬,但是他又没办法控制自己,地上受过鞭刑的女子正是他应该称一声母亲的云皇后,圣上若是知道他敢做这样的梦,心里大约都要有杀了他的心思。

    地上躺着的女子本来是冻的瑟瑟发抖,被他进来的声音惊动,勉强掩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发现只是一只猫,稍微松了一口气,连衣服都懒得掩了。

    “你怀着孕,怎么到这里来了,”她的声音喑哑,大概好些日子都没有好好进过膳了,“这里没有吃的给你,也不暖和,走吧,走吧。”

    他低着头不敢看云滢衣不蔽体的样子,身体里的天性嗜血,叫他想顺着那腥甜的味道尝一尝。

    柴房里的女子不知道这只不知道从哪来的野猫听没听懂她说的话,低着头看地,然后还当真听话地走掉了。

    只是这只猫走了,过了片刻,忽然又折返回来,嘴里衔了一截腊肉,不知道是从哪个院子偷来的。

    河间郡王第一次做这种梁上君子的事情,虽然是在梦里,但君子不欺暗室,也怪让人难为情的,它把腊肠叼到云滢身边,抬爪拍了拍云滢的衣角,示意她吃。

    梦见嫡母这样狼狈的画面,又不是与他有仇的人,河间郡王也有些说不出来的情感,他摇着尾巴蹲坐在一侧,看着云滢吃。

    他在宫中最可怜的时候也不过是不受皇帝与太后的待见,宫中人虽然拜高踩低,但他还不至于一口饭也吃不上,顶多生病的时候请太医不好请罢了。

    云滢发现这只猫是真的不吃东西,而是把肉留给了她,心里多少有些感动,她用那纤细过分的手指去拈了腊肠入口,虽然境遇窘迫,但她莫名觉得这只母猫通人性得有些过分了,智多近乎妖,像是身边有人看着她吃一样,她吃起来还讲究一点吃相。

    又或者说这腊肉也是冷的,她要填饱肚子,不得不又叫自己冷得哆嗦一回。

    “你是哪里来的猫,是神仙吗?”云滢跪起身,看着这只猫的时候神色也不像河间郡王熟悉的那般活泼多娇里故作的稳重,她抚摸了一下他冰冷的皮毛,“我知道你不是,但你却能听得懂人话。”

    “我已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了,你还是头一个猫,”她知道自己从这个地方再也出不去了,将军与夫人是成心要饿死她、冻死她的,就是这只猫每天都能给她送吃的,云滢明白自己早晚也是要冻死的,“要是我能像你一样,能飞檐走壁,就不用被困在这里束手待毙了。”

    河间郡王喵了一声,尽管他知道眼前的云滢并不是现在应该躺在汴梁皇宫中的皇后,可还是稍微有一点伤怀。

    “外面马上就要下雪,我不像你还有一身皮毛,熬也熬不过去的,”云滢抱着自己的膝盖,望着漏了一角风的窗纸,叹了一口气:“从前姑姑同我说,汴京里的元夕是最热闹的了,等我出宫嫁了人,每年到这个时候就可以和夫君一道去看灯,官家会下诏书,京中三日不设宵禁,可惜塞上胡人不解风情,边关紧闭,并无京中繁华气象。”

    但是现在她入冬尚且困难,更不要说挨到明年元夕,而这只小猫虽然有皮毛,却也是怀着孕的,冬日里野猫冻死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河间郡王抬头去望她,女子那双美丽的眼睛中盛满忧郁,几乎叫他不忍直视,他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满身大汗,刚要去呼唤随从,却瞧见床边正站了秦皇后,她坐在自己身边,正在训斥梧桐苑里服侍的下人。

    内侍们瑟瑟发抖,她却瞥见榻上转醒的自己,略显矜持地替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无担忧道:“好孩子,你高热了好几日,总算是醒了。”

    看着自己这位养母端庄如旧的仪态,河间郡王都有些怀疑,到底哪个才是梦境,哪个又是现实,他看不见云滢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却愈发离奇。

    他在宫中一直做了皇帝的养子,并没有一位像是云滢那样的宠妃为皇帝诞育子嗣,他熬到近五十岁的时候,终于登上了那个梦寐以求的宝座,奉立了秦皇后为太后,可是对她与先帝并不孝顺。

    名分已定,臣子们不敢太忤逆皇帝的意思,他的母亲已经去世,秦太后顺理成章地做了唯一的皇太后,她乐于见到皇帝对先帝不满却孝敬自己,至于先帝的三次虞祭新君出席与否都不大过问。

    先帝的那些嫔妃在先帝还在世的时候,她就已经厌恶透了,索性就叫她们出宫自生自灭,撒手不管。

    然而皇帝登基的第二年渐渐立稳根基,便如先帝一般追封自己的亲母做了太后,将先帝牌位移出太庙,这个时候秦后才觉得有些不妙。

    先帝的牌位被移出去,那么就说明她也不再是正统的一脉,可是这个时候皇帝是不会再听她的,即便是先帝朝的臣子也知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个道理,太后传召的时候还会进宫,但也就是打个哈哈,与当年张太后在世时的俯首帖耳半点不同。

    秦氏唯一抓稳权力的时机就是新君在虞祭时试探太后与朝臣底线的时候,那个时候她是先帝遗孀,手里又握着遗诏和玉玺,但是她乐得退却,皇帝和外臣自然也就知道了这还不到太后的底线,慢慢的,她便被囿于清宁殿一殿,连后宫都掌握不住了。

    ……

    河间郡王从梦中惊醒,他从暂供贵人休息的榻上起身,外面僧侣们在煮饭做茶,画师和工匠们都歇息了,那个异族的画师和他还愿意说几句话,见这位醒来,和善地招呼他一起吃一点素斋:“郡王是昨夜没有睡好吗,还是喝酒喝得太多,梦中还说话?”

    只这一句话,就把他从梦魇中拽回来了,他的背几乎即刻就湿了,冷汗涔涔而下,但是面上还勉强笑一笑,佯装镇定:“实在见笑,不知道我说些什么了?”

    那送饭招呼诸位工匠的僧侣是监寺,法名圆成,他年纪不大,但是透着稳重,见外面天明明不热,郡王额间却有微汗,双手合十,蓦然一笑:“无他,四十年间富贵,郡王觉得可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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