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窈窕美人(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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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来的数十年,说不定都要在贵妃的手底下过日子,这么几个时辰吹出伤寒来也不大要紧。
太后坐在正殿,见圣上过来的时候面上不显忧色,还是有几分高兴的,毕竟福宁殿里的人是宫中一等一的,就算是遇上什么事也不会慌张。
“娘娘怎么样了?”太后的神色和蔼,她对云滢怀这胎是很有期望的,“太医说什么了吗?”
圣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忽然就听见外面一声惨烈的叫声,那同方才西侧殿的宁静完全不同,云滢那一声惨叫过后忽然又没有了声息,像是一只高高飞翔在天空上的鸟儿被折断了翅膀,随后就被宫人们的脚步声掩盖住了。
这个时候也不必再说些什么,还不等内侍给皇帝重新披上厚外披,圣上已经匆匆同太后告了一声罪,快步走了出去。
西侧殿里人走来走去,能听得见传水的呼唤,接生婆们的计较与听吩咐宫人们的步履匆匆,却听不见他的阿滢高声尖叫了。
隔着窗子,只能听见那若有若无的低泣。
如果说云滢的高声叫他将心高高地提起来,那低声的哀泣又像是一下下敲击的锤子,把人的心都一块块地敲碎了。
圣上听见那第一声就已经后悔了,他这个时候出来实在是不理智的。
嫔妃们低着头不敢看,但是太后是能明显看见皇帝用了巾帕的。
这个时候寒风像是刀子一样,总不能是出汗了。
有皇帝在这里,嫔妃们就算是想什么也不会敢对云滢腹中的孩子做出些什么来,而且也没有人会想着和自己的晚年过不去。
皇帝虽然是好性子,但以官家对贵妃的重视,如果她们敢有什么轻举妄动,足以让圣上叫她们的阖族男子人头落地。
就算是咒人,也不过是想着盼贵妃能生一个公主。
贵妃要是生个皇子,后位当然跑不了,但是如果生一个女儿……最好的是贵妃能生一个皇子,而后大出血也好,产后褥热也罢,自己不争气早早去了。
周婕妤和王昭容都是经历过生产的,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和对死亡的恐惧虽然早已淡去,但此情此景又唤回了她们的回忆,只是共情却是共情不了的。
当年她们生产的时候,圣上哪有这么担心过,能在外面守上半个时辰,便算是极了不得的荣耀了。
德妃是不在这里的,杨婉容算是这里地位最高的嫔妃,她瞧见皇帝单薄的衣裳心生不忍,可是话到嘴边滚了几个来回也实在是说不出口。
她自作多情干什么,兴许人家就愿意这么冻着,在外面陪贵妃受罪呢?
太后扫了一眼心思各异的嫔妃,皱了皱眉,叫身边的嬷嬷把衣裳递给皇帝:“七郎,这些都是女子必然要经历的事情,皇帝该爱惜自己的身子,别在外面冻坏了。”
圣上现在也顾不上什么冷与热,但不及他说些什么,太后就看穿了:“你现在还不冷,等到知道冷的时候寒气已经侵入肌肤,将来有你好受的。”
“阿娘说的是,”圣上又听见里面的痛苦叫声,实在是有些按捺不住,他神色平淡地环视了一圈身后的嫔妃,看着她们面上或真或假的担忧挂心,缓缓道:“贵妃辛苦归辛苦,倒也不必这么多的人在这里守着,如今正月,你们在福宁殿里大约也不会自在,各自回去便罢了。”
云滢是不愿意在别人面前出丑的,何况又是一向嫉妒她的嫔妃们,又或圣上总有失态的时候,不好叫嫔妃们瞧见。太后能明白皇帝的意思,但也没说些什么。
但在嫔妃眼中,圣上却是难得这样体贴她们——反正人来过,心意就算是尽过了,皇帝让她们回去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不过嫔妃们谢恩退出去,太后却是没有离开意思的,她现在不单单是得看着宫人们,万一贵妃难产的话在怎么用药、保大保小的事上定准,还得瞧着些圣上。
七郎一向是个沉得住气的孩子,但是年纪长到了三十一岁,反而比有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还要紧张,叫她不免担心,皇帝现下在廊下略有些烦躁地踱步,是不是会做出些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果不其然,当里面端出来一连几盆带血的污水,圣上只瞧了一眼,便要迈入侧殿。
太后轻咳了一声,声音略带了威严:“皇帝,你这是在做什么?”
“你又不是没有见过血的,岂能为了一妇人叫内外廷看了圣上的笑话?”
皇帝因为一个女子生产的事情而冒天下之大不韪涉足产房,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做了十六年天子,折在一个美人的身上,这难道是好看相吗?
太后略有些不满地注视着他:“皇帝是太医吗,还是能镇痛的良药?七郎,你进去除了添乱子,什么也做不了。”
“阿娘说得对,朕不是太医,但总是她的夫君,她的倚靠,”圣上的身形顿了一顿,“圣人岂无怜子之情,朕也不能免俗。”
太后还很少在外面被自己的儿子忤逆过,相比于云滢这一时的痛楚,总该考虑到皇帝会不会被血污所妨,“皇帝,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不痴不聋,不做阿家翁,阿娘若是累了,不如就在殿里歇一歇,”圣上转身向太后施了一礼,目光坚定:“内外廷若真有人会瞧天家的笑话,那就是再见一见血也无妨。”
他说完这话,也不用内侍掀帘子,自己打了帘进去,江宜则不好不跟着圣上,连忙向太后一拜,顾不得太后那青白交加的面色,随在皇帝的身后进去了。
侧殿里有着浓厚的血|腥气,圣上甫一进来的时候还将岫玉吓了一跳,云滢面色苍白地倒在枕上,口中被巾帕堵着,已经昏过去了,接生婆们不敢抽贵妃的脸把人叫醒,也只能请医女施针,刺激贵妃醒过来。
云滢已经是满头的汗,被清水淋了一阵,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她瞧见皇帝,委屈得不行,等圣上坐到她身侧将她口中巾帕抽走时她才像是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将头向他靠过去,回握住他的手。
“七郎,我太害怕了。”云滢的眼泪已经流干了,接生婆叫她留着力气,别哭也别叫,可是到了这一步眼泪根本忍不住的,泣不成声:“我后悔了,你陪着我好不好?我不想叫你走。”
云滢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理智了,那些所谓的小心思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这副模样才是要将人的心都要揉碎了,她是那么无助而脆弱,但他所做的就只能在一边这么陪着她。
仿佛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充盈了人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湿润了人的双眼。
旁边的宫人偷偷觑见圣上眼中情状,几乎都立刻垂下头去。
“好姑娘,我们再忍一忍,你用一用力,一会儿就好。”
圣上深吸了一口气,他将巾帕塞到云滢口中的时候手几乎有些发颤,云滢也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不该哭,宣泄了一下还是得按接生婆的意思来,她一连昏过去几次,但每一回又被人弄醒。
最终华灯初上的时分,一阵声嘶力竭过后,才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内室。
云滢满头大汗地倒在枕上,她没有力气再牵动腹部的力量去看被人剪断脐带包裹的孩子,只能偏头去看面色略有些憔悴的皇帝。
两人交握的手,分也分不开,她疼得太厉害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宣泄在他身上,但是皇帝的心都在她的身上,自然也没有心情去管这一点。
“七郎,七郎,”云滢瞧圣上仍是望着自己,眼中也不觉滚下泪来,她艰难地提醒着圣上:“你怎么不看一看我们的孩子?”
现在除了云滢,是没有人敢惊扰皇帝的,他坐在云滢身边握着她的手,目光胶着,片刻也不曾分开。
说来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还没见到它父母中的一位,而无论是官家还是贵妃,都不曾表示过一星半点的喜悦。
贵妃是没有力气,官家恐怕是顾不上了。
“阿滢,”他被云滢提醒方才回过神,柔情注视着她,竟说不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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