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窈窕美人(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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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担心她以后要是没了自己该怎么度日,又要替她着手一些后路。有时候甚至心里会觉得不该叫她成为自己的嫔妃,但要是再选一次,恐怕还是会有一样的路。

    皇帝说得含混,云滢也没听出来他指的到底是帝位还是圣上子嗣的位置,但还是觉得好笑,无情地戳穿了他:“您长我很多怎么了,要是官家遇上我的时候只是一个太子或者还未亲政,您想立我,太后与先帝怎能同意,那不就是痴人说梦吗?”

    先帝与太后就是如此,最开始的时候皇帝还没有将权柄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再加上先帝原本的性子,所以太后到皇后这个位置才会有许多波折。

    云滢莞尔一笑:“我说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说句僭越的话,太后或许还要叫我吃不少的亏,倒觉得还是现在好些。”

    有些时候并不是在圣上年轻的时候才算好年纪,在遇见彼此的时候,才算是最好的年纪。

    她像炉里咕噜烫沸的茶汤,有着无穷的精力与新鲜,没有一刻消停,又有独特清新的香气,叫人回味无穷,口齿留芳;他就如同一瓶陈年的酒,岁月愈长才愈见醇厚,温润清浅,却又深不见底,叫人不自觉地沉陷下去。

    不过说来那个时候她才刚怀孕,圣上便再也不提起之前说过的立河间郡王为太子的事情了,但突然说起要赐死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云滢说不吃惊是不可能的。

    自古废太子都没有什么好下场,而一个差点做了太子的人也同理,云滢不愿想这么多,但是圣上这个样子她又不得不想。

    “七郎,其实这也没什么的,”云滢倚靠着圣上,没有外人,她也能自在些,“嫡庶与亲生养子的区别有谁不知,陛下真有了自己的嫡亲血脉,相公们就算是不喜欢我,又哪敢有这种心思?”

    国赖长君,有些时候嫡出的幼子反而不能继位,云滢能理解皇帝的担忧,但是他思虑与疑心实在是太重了一些,如果说真到了那一步,只要臣子们有心,河间郡王可以,旁的宗室也可以。

    “七郎要是真的想对我们的孩子好,还不如多多保重自身,你亲自教着他不才更好些吗?”云滢笑着道:“少想些这种没用的事情,想多了容易生出皱纹。”

    “所以朕最后也只是将这道诏书暂存内廷,”圣上说起人的生死表情并没有多少变化,他道:“周王也还是有眼色的,郡王如今无错,朕也不会将事做的太绝,若朕确实同阿滢能有一位玉雪可爱的公主,再将介仁记在你的名下也无不可。”

    论理河间郡王已经是圣上的皇子了,只是身份太尴尬,若是皇帝有自己的嫡子,可能就不会叫皇后来抚养他,而是随便记在别人那里,叫哪个嫔妃养着。

    只是这些未雨绸缪,到底也是后话了。

    云滢去过前面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人的,当然她本来只是想着去送膳,也没想着瞒着谁,若不是皇帝将她留在殿里见臣子,也不会有什么人在这个档口拿事做文章。

    圣上才要废皇后,贵妃便进了前朝与皇帝同坐,贵妃在内廷中和圣上再怎么不论尊卑外人都不清楚内里实情,自然也没什么实际妨碍,但是皇帝默许人到外朝这无异于在表明,他是有几分愿意叫旁人知道贵妃在他心里的地位。

    甚至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晃晃地告诉他们,贵妃极有可能会被立为皇后。

    太后这几日正在气头上,被秦氏这样一激,头痛加重了不少,她如今知道不好烦扰云滢一个有孕的女子,要训也只能训皇帝的,毕竟要是他不准,贵妃也进不去。

    “官家到底是什么样的章程,”太后恹恹地倚靠在回心堂的床榻上,连目光都带了些无力:“这废后的风波尚未平息,你这是在胡闹些什么?”

    皇后的亲弟弟来写废后诏书,这种法子亏他也想得出来,听说那个秦四看完了皇后述罪书后与妻子都要吓得半死,连夜写就一篇废后的草诏。

    言辞犀利,直斥皇后,而后又因为自己抢夺民妇、不堪为士子表率的理由请求辞官,为自己的夫人赐了诰命,回府中照看父母高堂,捐献家私一半充军,乞求皇帝对秦氏稍加怜悯。

    人家家里人都这样急不可待,旁人更是没有了反驳的借口,这道诏令十分顺利地发了出去,而废后秦氏也被褫夺一切待遇,暂时幽禁凝清殿,等到圣驾回銮,再送入寺庙削发为尼。

    其实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皇后出家做尼姑,为皇帝祈福的先例,但是她们曾经是圣上的女人,皇帝还是活着的,所以不必削发,甚至还可以有人服侍,皇后连头发都被削了,除却是因为是失贞的罪责,大抵还因为她自诩吕武,太后也就有心叫她尝一尝做尼姑的滋味。

    这同废了元后不同,秦氏的头发一剪,几乎就不会再有回宫的可能——毕竟几千年才有一个则天皇帝,皇帝对她一点情分也没有,她的养子又没了继位的可能,她大概也不会有这样的好运气再回到宫中。

    国不可一日无后,皇帝要废,便得另立一个新的出来,他这个时候让云滢到外朝,这几乎就是明摆着的事情了,臣子们又不是不清楚,从前除了皇后,哪里会有嫔妃到这种地方去?

    “阿娘是知道朕心意的,何必还要把朕单独叫来问?”

    圣上看向太后,她不再光洁的额头上显出明显岁月的痕迹,精心保养的头发也白了许多,可见秦氏这件事将她气成什么样子,倒也不好用当初是她立了秦氏这种话来激太后:“两次前车之鉴也足够了,朕也不想再选一个朕年纪足可以做她父亲的皇后进宫,贵妃委屈,她也会委屈。”

    他既然喜欢云滢,也不愿意再有旁人,再选一个人进宫又有什么意思,叫云滢的孩子只能称呼亲母做姐姐,叫新皇后步秦氏的路,在坤宁殿里守活寡吗?

    太后对云滢如今当然看重,但也不妨碍她会觉得贵妃一家独大是在步自己的路,将来有干政的嫌疑,她听了皇帝的话忍俊不禁,面上也多了几分精神:“皇帝瞧瞧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胡话,贵妃今年难道就年过双十了吗?”

    十二岁就有第一子的皇帝可不在少数,皇帝这样说可是自己打自己的脸,毕竟现在就有一个年轻的娘子得宠,很难想象皇帝还能说出这种话。

    圣上对太后的质疑并不觉得奇怪,他平静道:“阿娘说的是,朕偶尔也会觉得在这一桩上对不住贵妃,所以并不愿意也叫旁的女子年轻轻地进来守活寡。”

    “混说!你难道为了她以后还能不再选秀吗?”太后嗔怒道:“你是皇帝,别说三十岁,就算是六十岁九十岁,召年轻嫔妃侍寝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哪里用得着这样?”

    太后的年纪毕竟也大了,圣上只是在皇后一事上不肯让步,但是其他地方是从来不反驳她的,“阿娘想到哪里去了,采选既然是规矩,朕这一朝总也得选上几次的。”

    太医的意思是太后这个病恐怕是拖不了太久的,至多不过明年,快些也就是今年冬天的事情,人活七十古来稀,她时日无多,这个时候同太后争执这些是非还有什么用处。

    莫不如顺着她些,叫她欢喜,也能少些对云滢的猜忌与不放心。

    宫中总是要进新宫人服侍,而他与阿滢的孩子也总有会到娶太子妃的那一天,到那个时候也该办一场选秀,给太子选一门好亲事的。

    “你若真是这么想,倒还好些,”主少母壮之事,先帝防过她,她如今也得防着云滢一些:“七郎大了,吾也老了,你要做什么我也管不着。”

    “但七郎如今怎么有些沉不住气了,好歹也得等贵妃生养了皇子之后才好放出风去,叫臣子们有些准备,”太后慈爱地嗔怪了一句:“你现在就要封她,将来不是皇子,她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也没什么底气。”

    贵妃腹中的孩子为皇子,那大臣们就算是再怎么不满,看在皇长子的面子上也会认同,但如果只是有孕,似乎并不叫人信服,反倒是显得皇帝急不可耐,失了仪态稳重。

    “阿娘这话便不对,若是生养皇子才能做皇后,那不知道朕要换多少回皇后才行,”圣上笑着侍奉太后用药,目光里的坚定却不容太后反驳:“皇后是朕的妻子,只要人品贵重,阿娘与朕中意就好,至于子嗣一事……您再为我选一个进来,也不见得立时三刻就能有孩子的。”

    太后定定地看向圣上,他眼中一片清明,不似自己,已经显出岁月的沧桑与混浊。

    曾经惊艳君王,不惜叫他夺人|妻的女子,终究不再了。

    骄傲如她,也会老的。而由她亲手养大的雏鹰羽翼丰满,早就能够自己做主了。

    过了片刻,太后方轻声叹了一口气。

    “这些事情皇帝既然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那七郎思忖好以后定下就是了,”太后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前头选进来的也不好,如今我年迈眼花更是不会选了,你喜欢谁,就立谁罢。”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颇有释然的意思,杨怀业新给她开的药容易困倦,圣上服侍母亲用完药后也就不便久留,告辞往前面去了。

    宋嬷嬷见圣驾远行,方有些疑惑地问道:“娘娘当真同意官家立贵妃做皇后么?”

    在她看来,这多少有些不可思议,毕竟太后从前对皇帝的婚事一向看重得很,贵妃虽然出身书香官宦门第,但是和百年勋贵比起来,底子还是太单薄了。

    而且云贵妃从未执掌过中馈,又如何执掌内廷?

    “不同意又能怎么办,七郎已经是铁了心的,吾还能有几天活头,等到哪天合上眼,照旧得由着他,”太后淡淡道:“谁还不是第一次做皇后了,只要她像是皇帝待她般这样有心,什么做不成?”

    她要是不同意,皇帝大概就会寻理由拖下去,贵妃生得不是皇子又如何,选秀也是一件劳民伤财、周期甚长,太后是耗不起的,到最后还是得立贵妃。

    太后懂得怎么拿捏君王的心,也知道怎么用权术驾驭臣子,但是在选儿媳上的眼光却不大好,连年轻些时候选出来的两位都与皇帝是这样的怨侣收尾,怎么能有自信说现在年迈眼花,身体虚弱的档口一定能选出一个好皇后?

    “既是命数如此,也无可奈何,”太后略带了些自我宽解道:“皇帝命里合该有这么一个人,他自己选的皇后总归怨不得别人,如果这样叫他畅意些也好,省得吾到了地下也合不上眼,总放心不下他。”

    甘露十五年秋,皇后以毒害先皇后与私通外敌,意欲谋反罪失宠于上,上与太后大怒,废皇后秦氏为庶人,削发为尼,另赐贵妃云氏与德妃协理六宫之权,贵妃保管皇后印玺,摄皇后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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