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窈窕美人(重生)》


    第(3/3)页

    “朕愿意叫她享有世间的一切尊荣,是因为朕喜欢她,与任何人无关。”

    太后始终没有觉得她当年为国立后有什么不妥,只是因为皇帝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就要有一个相称的皇后,甚至瞧着云滢,心中也只会生出些感慨,纳闷皇帝怎么前后的口味转变如此之大。

    但说到底,他立后,是为了叫太后高兴、让臣子们安心,那是为人子、为人君要做的事情,可阿滢是他自己喜欢的,当然是不一样的。

    殿内忽然就寂静下来了,太后神色还称得上是平静,心下怎么想就不清楚了,而圣上见太后养的大狸花在一边玩线球,就像是淘气一般,把线团拿了过来。

    猫不认得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君王,只是心爱之物突然被人夺走有些不适,恼得立刻扑到了棋盘上去抢夺。

    原本胜负之势渐显的棋子被突然入局的一只猫搅和得乱七八糟,玉质的棋子叮叮咚咚洒落到罗汉榻上,响声清脆,谁也不记得刚才是怎么摆的棋,这一局也就没办法再下了。

    宫人们被内室中的声音惊到,连忙入内收拾,而原本专门负责伺候太后爱猫的猫奴吓得魂不附体,忙不迭地跪地讨饶,虽然这不是她的错,但是她却是负责这个的人,太后十分钟爱这玉质棋子,说是触手生凉,摸着就叫人心静。

    太后听着人求饶的声音,眼神瞥向皇帝,忍不住笑出了声音:“官家与太妃是一个比一个棋品坏,她不过是借口遁走,你这孩子却是把棋局都坏了。”

    圣上作为制造了这起混乱的罪魁祸首,反而泰然自若地辩解:“分明是阿娘的猫性子野,与儿子有什么相干?”

    “算了算了,你们把棋子拢在一起拣出来,都下去罢。”

    太后笑得够了才停下,这本来是一个叫人高兴的日子,她却同皇帝翻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实在是有伤情分,把彼此在意的东西都说出来了,还不如一笑了之。

    “这腰上的荷包是哪个绣娘呈给皇帝的,针脚这样粗糙?”太后扫了一眼圣上的腰间,明知故问地含笑问道:“也就是上面的《竹枝词》有些不俗,但这般寒酸,亏七郎也戴得出来?”

    “叫前朝相公们见了可怎么得了,以为官家俭朴得连这荷包都佩不起了么?”

    除去绣坊,后宫里的娘子其实也常常会送给皇帝一些自己做的东西,显示自己的女红与贤惠,这太后是知道的,但是她头一回见到这样的厚脸皮,当然皇帝的脸皮也不薄,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戴出来了,真是不怕旁人笑话。

    圣上“唔”了一声,语气隐隐露着笑意,“那是因为字比竹叶好绣一些,除了贵妃,也再没有旁人敢这样糊弄人了,她说是送给儿子做端午之礼,谁想到今日又给了个更大的。”

    “这几天她没少被针扎,”圣上从前没陪着女子看着自己身上的一针一线是怎么出来的,但看她倚在自己身边做绣活,倒是生出许多感慨,“本来说是想拿这个练练手,再弄一个好的,但儿子也不忍瞧她熬那么久,就拿着这一个就成了。”

    “你小时候吾和太妃给你做过多少东西,七郎怕是都忘了,”太后的语气微微拈酸,说话也带了些难得的俏皮,“算了算了,儿大不由娘,七郎还是快回明光堂去,也不留你在这用膳了。”

    圣上应了一声是,正要起身告退,却听见太后笑着说了一句:“六月是咱们娘娘的千秋,今年索性要待到七八月才回銮,一年才一回,你好好给她过一过,这一点小事总不算是难为圣上的。”

    ……

    皇帝在宫宴上亲口说不会驾幸来看马球赛,最后确实也是没有过来瞧上一眼,这对一般臣子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有圣上在的时候通常大家都玩得不痛快,但是对于皇后而言,这一场安排基本等于白费,没赛过几场便借口夏雨将至,散了这场宴席。

    夏天的雨猛烈且没有章法,天气的变化就像是小孩子变脸那么快,皇后才刚回凝清殿,雨点子带着泥就噼里啪啦地砸向了窗户和地面。

    夏昼久长,原本该是亮亮堂堂的行宫,现下竟是黑漆漆一片,内间渐渐掌起灯来,长膺秉了灯烛走到皇后的身边,见圣人吩咐袖砚打开窗户,自己不避风雨站在窗前眺望,颇有些心疼地为她披上外裳。

    “娘娘,外面雨这么大,着了凉就不好了。”

    皇后拢紧了披风,摇摇头,“官家现在还在老娘娘那里吗?”

    内室里沉寂一片,皇后“哦”了一声,像是自嘲一般自问自答道:“贵妃性子多疑,恐怕最怕这种天气,圣上现下应该正陪她。”

    袖砚稍有些不忍,她陪伴皇后最久,擅自做主将窗屉下了,搀扶皇后坐在罗汉榻上:“娘娘,贵妃有孕也不是什么坏事,您不也高兴吗?”

    无论谁继位,只要是官家的孩子,那皇后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后,开国以来,国朝还从未有过两宫并立太后的先例,连圣上顾及太后颜面,面对臣子们对陈氏的质疑也是三缄其口。

    “她有身孕,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皇后望着明光堂的位置,幽幽叹了一口气,“可是官家不这样想。”

    她静静地望着昏暗内室中的一点,大颗大颗的眼泪从眼睛中涌出,滴落到她华美的衣衫上,“多年的夫妻,他怕是将我当成贼一般防着的。”

    云滢怀孕,必然没办法侍寝,将来孩子还要认她做母亲,皇后能有什么不称心的,她原本还盘算着叫芸儿在马球赛上露个面的,然而圣上却反而更加不避忌讳,要自己照料贵妃,她想要贤惠都没有机会。

    袖砚在一旁瞧着,没敢开口说些什么,官家大概也就是一时高兴,等圣上知道照顾女子的不易,肯定还是会交给皇后娘娘的。

    但现在皇后娘娘心绪激荡,怕是说了反而不好。

    “芸儿呢,她没叫旁人瞧见吧?”狂风骤雨容易叫人心绪纷乱,皇后坐在榻上问道:“这个天气,也不知道渤海郡夫人在路上会不会有事。”

    她没有那么多的心力去管堂妹了,也就只能私下叫人安抚一番,“叫芸儿在侧殿好好瞧着那些天香图册,圣上没来,就不必叫旁人瞧见她真容。”

    “娘娘不用担心芸姑娘,她这几天可听话多了,刚刚还关心娘娘来着,”袖砚勉强笑道:“至于渤海郡夫人,她得过两日才走呢,外头的天再坏也没什么。”

    皇后疑惑地“嗯”了一声,随即语气也有些不佳:“简直胡闹,那是官家的圣旨,别说外面是在下雨,便是下刀子她也不能留在这里,明日圣上要是过问,你叫本宫怎么说?”

    圣上如今是一定要拿人来做筏子,给云滢立威用的,肯只将她赶回汴梁算是很客气的了,万一皇帝明日知道了,抗旨不遵,罪加一等。

    袖砚迟疑了一下,她小心翼翼地对上皇后凌厉的眼神,又立刻跪倒在了地上。

    “娘娘息怒,”袖砚心惊胆战道:“陆夫人……她、她方才自尽了,被人发现才救回来。”

    她心惊胆战,完全不敢再去瞧皇后的面色:“官家吩咐内侍省和宫正司去罚的人,陆夫人自觉失了颜面,一时羞愤,便把整整一包砒!霜都吃了。”

    “深宫之中,她哪来的这些下作东西?”皇后大惊失色,毒!药在宫中一向是忌讳,要是叫云滢知道了落井下石,这件事便没完没了了!

    “服侍的奴婢一开始也吓得不像样子,但是……幸好那只是夫人用来美容养颜的砒石,毒性虽有,但远不及砒!霜烈性,呕了几回也就无大碍了。”

    皇后只觉得一口气在胸膛里堵得不上不下,“好端端的,她又是怎么想不开了?官家难不成还吩咐人打她脸了么?”

    圣上从未直接动手打过女人的脸,也没叫人把这招用在命妇的身上过。

    这太野蛮,也不符合圣人之道,刑不上士大夫,礼不下庶人,就是宫人打几下手板,听内侍训几句就算完了。

    袖砚知道皇后心里烦乱,一开始也没敢说:“官家没叫人打脸,只是宫人们在院子里当着旁的夫人面把她压到地上跪着解下了冠子……内侍们也说了好些不中听的话,夫人起身以后哭得死去活来,回去就吞药了。”

    内侍们说渤海郡夫人算什么能上高台盘的玩意儿,不知何为君臣尊卑,讥讽贵妃,辱没陆秦两家门风,致使圣躬震怒,所以也不配做外命妇了。

    或许圣上只会说几句“不知尊卑、有辱门庭”,可内侍转述便不一样了。

    当时所有命妇都出来接旨听训,而渤海郡夫人又单独有一份旨意,内侍们看在皇后的面上,是叫她到里间把诰命衣服换下来的,可是她被内侍这样当众大声呵斥,当场便生了死志。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没有用的东西,就会在这种时候给人添乱!”

    皇后的太阳穴隐隐作痛,除了这件事,也有冠子繁重,戴了一天也会叫人生出恶心的原因:“明日赶紧将她挪出去,就说是发了恶疾,不许叫旁人知道这些!”

    今天是什么日子,端午宫宴,云滢有喜,圣上高兴得在殿前失仪,她敢这个时候寻死,就不怕惹恼了圣上和太后,一道赐死的旨意下来,干脆叫她吞真砒!霜算了。

    她做皇后也有许多年了,难得这样失态地在内殿踱来踱去,“叫她安安分分待些日子,本宫还是皇后,陆家不会休她,也不敢。”


    第(3/3)页